河自漫漫景自端番外没有下雪的冬天在线阅读
《河自漫漫景自端》没有下雪的冬天番外讲的是景自端被查出怀有身孕,两人在一番商谈之后,决定将肚子里的双胞胎生下来,佟铁河为了不让景自端再受之前生帖帖的苦,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,后来在下雪的某一天景自端外出时不小心感冒了,担心受怕的佟铁河急忙将她送进了医院,医生说无大碍之后,佟铁河才放了下心。 “阿端?”佟铁河替自端卷起袖子。 自端靠在柔软的枕上,正出神的望着窗外。 天有点儿阴。微风。水杉的树梢齐着下窗沿儿,静静的。外面那层窗户,结了几颗冰花。 钵“今年冬天,一直没下雪呢。”自端轻声说。 她的袖子被卷了起来,卷到上臂处。肌肤贴着丝质的被套,有种温存的感觉。 她轻轻的晃了晃胳膊。 悟铁河看着,莲藕似的,禁不住低头在那小臂上咬了一口。 “哎!”自端回神,“你干嘛?”她瞪眼睛。 铁河又咬一口。 “喂!”自端笑出来,“好痒……大清早的,你发什么疯啊。”她的手扶住他的颈。指尖处,是他的脉搏。 铁河不说话,眉梢眼角却都是笑。 他从床头柜上拿了血压计。灰色的铁盒子。他打开,把听诊器挂在颈上,拉下她的手。 自端觉得手臂一紧。听诊器压在手臂上,凉凉的。她攥了攥拳。舒了口气。 这血压计够古老的了。铁河用起来却颇为顺手。每天早起、睡前,他都量一次——如果忽略掉稍有异常他就会打电话给李云茂,他好像还蛮乐在其中的。让她想起小时候,她和飒飒跑到保健医生那里,偷拿了针筒什么的,扮医生给熊仔打针。小时候她喜欢看的一个童话,就是熊猫在被注射了一管桔子水之后,变成了一个爱吃桔子的熊猫——她的熊仔当然没有真的活过来,只不过那是她快乐的记忆。 自端笑笑,看着铁河。 她能记得自己那时候的模样,他呢?也能记得自己那么小的时候,那副小模样儿? “上回城郊飘了几粒雪花,园子里落了薄薄一层,只是风太大,一会儿便不见了。若存了雪,再不方便,也带你过去住两日。”铁河说。 佟铁河攥了一下手心里的橡皮球。看着水银柱跳跃着,耳里听着血流的声音,那来自阿端身 体深处的河流……水银柱稳定下来。佟铁河左手拿笔,在今天的项目下,记下数字。 自端抬手蹭了一下他的下巴,闭上眼睛。 “不下雪的冬天,真无趣。”她咕哝着。又想睡了。懒懒的,不愿动。“妈说,若是我再这么懒下去,小心没几天会超过200磅。”语气沉沉的,又带着娇慵。 佟铁河收起血压计,听到这儿,微笑了一下。母亲跟自端说的原话是“想吃就吃、想睡就睡,最要紧是顺其自然,不怕超过200磅——何况你胖一点儿更好看”。之后他还跟母亲说,要真给养的那么胖了,可坏了……母亲瞪他,说你没见阿端除了肚子长肉哪儿都不长肉?看的我心里不舒坦。你还不看着她多吃多睡……母亲还批评他说妥妥都生病了不知道他这个做人家丈夫、做人家父亲的都是怎么做的…… 铁河看自端。 自端斜靠在枕上。 咖啡色的丝质枕套,衬着她雪白的肌肤,咖啡上的奶沫似的。比起之前来,模样没有太大的变化;还是他整天盯着看,反而看不出她是胖了还是瘦了? “你别看我了,再看要迟到了。”她眼睛都没睁,红润润的嘴唇一张一翕。“梅镇宁这趟出差去的久,可没人替你顶包。” 佟铁河闷声而笑,站起来,“你今天打算看几页书?” “今天得把家族史看完。还剩下……”自端手腕一搭,便搭在枕边的一叠书上,“大概五十页。” “太多了。” “不多。” “二十页。”他说。平时他只准她看十五页。可昨晚她还和他念,说这回去香港耽搁的有点儿久,要看不完书了;回来又因为帖帖病了,她更没心思……想到这里他站起来。 帖帖这场感冒来的凶,他们俩牵肠挂肚的,谁都吃不好睡不稳。 “我下去看看。”他说着转身。 “我也去。” “你去什么去。”铁河不让,“快过年了,你不要生病。” 自端在床上坐直了。 他言下之意,是她不要病到进医院。 隔着被,她抚摸了一下肚子,说:“佟铁,你不要这么紧张……” “我没紧张。”他说。拧了下袖钮。 “你有。”自端皱眉,“你不让我干这个不让我干那个,帖帖病了你都不让我去看,我是她妈妈!而且我现在好得很!” “你现在不是她一个的妈妈。”佟铁河皱眉。 自端叫道:“佟铁!” “你老老实实的呆着!帖帖一个不舒服,总好过你们都不舒服。”佟铁河开门出去了。连“再见”都没说。 自端呆坐了一会儿。坐在床沿上,想穿拖鞋。伸脚够不到,她叹了口气——佟铁河每天早上,都还记得给她把鞋子放在脚边——刚刚他是生气了。 她心里也有气。一气,鼻子就酸了一下。听到门响,她一动不动。 铁河过去,给自端把鞋子放在脚边,低声说:“明天吧。帖帖再好点儿。” 她不出声,脚动了一下,穿上拖鞋,仍是低着头。 铁河见她不理他,“阿端?” 她抬头看他一眼。 “我下去看看。这就出门了。”佟铁河俯身,在自端唇边印了个吻,低声说:“中午打电话给你。” 自端没应声。 佟铁河看到自端那气呼呼的模样,忍了忍,拿着外衣出去了。下了楼,看到陈阿姨正抱着帖帖在客厅里踱着步子。见到他,陈阿姨停了下来,拍着帖帖的后背,小声的和帖帖说:“Daddy来了,帖帖。” 帖帖的额头贴在陈阿姨的下巴颏儿处,看了铁河一眼,开口却是叫:“妈咪。” “早上醒了就在要妈妈。”陈阿姨拍抚着帖帖,“帖帖乖,帖帖啊……” 铁河把帖帖抱过来,看着帖帖乌溜溜水汪汪的的大眼睛,卷而翘的睫毛像小鸟的嫩羽毛似的,很没精神的瞅着他,心里疼的一抽,立即就叹了口气,小声的哄着:“帖帖,Daddy在这儿呢,嗯?乖……” “妈咪。”帖帖咬字比刚才更清楚了。 帖帖开口叫人晚。刚刚才会叫爸爸、妈妈,叫一声爷爷或者奶奶,还得看她高不高兴。 这会儿小脑袋瓜儿没劲儿的靠在他肩膀上,迭声叫妈妈,让铁河说不出的难受。 大的这样,小的也这样。都对他不高兴。 铁河安慰着女儿,跟陈阿姨说,再坚持一天吧。再坚持一天。 “帖帖,Daddy上班了。”佟铁河把帖帖交给陈阿姨。 帖帖小脸儿埋在陈阿姨肩窝处,不理佟铁河。佟铁河的大手在女儿背上抚摩了两下,定定神,跟陈阿姨说有什么事就打电话他马上回来。 陈阿姨点头说放心,保姆护士都在呢。看看铁河,又说让铁河也注意身 体,“瞧着这两天下巴都尖了。” 铁河笑笑说我好得很。 陈阿姨看着他走了,拍着帖帖小声的“哦……哦……帖帖要不要吃饭饭?”她慢慢的走着,然后站住,看着楼梯——自端移动的很缓慢,在对着她微笑。陈阿姨刚要开口,自端比了一个手势,陈阿姨向她走过去。 自端走过来,伸手温柔的摸着帖帖头上柔软的卷发。 “睡了?”自端低声问。 陈阿姨小声说:“刚刚还醒着。早起给喂了药……你怎么又下来了?我抱帖帖上去给你瞧也好。” “我听见他走了才下来的。看不见帖帖急死我了。”自端对阿姨笑了笑,从陈阿姨手里接过帖帖,面颊贴上帖帖的额头,帖帖的额头,像加过热的玫瑰花瓣。她抱着帖帖小小的身子,斜在臂弯间,走了两步,微喘。 陈阿姨小心的问她怎么样,她说没事;陈阿姨又问早上想吃什么,她摇头说不想吃,就想喝杯水,没胃口。 陈阿姨看着自端走到北边厅里去,坐在了椅上,轻轻的靠住椅背……陈阿姨不禁也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去。她在倒水的时候,听到轻微的引擎声响。她拿着清水走到外面,刚想要看看是谁的车子,就听“嘀嘀嘀”的门锁响,门随即一开,原来是佟铁河又回来了。 陈阿姨不由得笑了一下。 铁河一边说“我还是不放……” 他一眼便看见了远处的妻女。 陈阿姨只轻轻的将手里的托盘递给铁河。 铁河默默的、默默的站立良久,才走到妻女身边去。他将托盘放在一边的琴凳上,握住水杯,温温的。 帖帖的小身子黏在自端身上,说不出的可怜和可爱。 自端睁开眼,看见是铁河,有点儿惊讶,随即大大的眼睛一弯,笑了。 铁河板着脸。 自端看到他手里的水,张了张嘴。 铁河解开一粒上衣钮子,坐过去,她伸手接,他扶了她的头,水杯递到她唇边。 自端一笑,乖乖的就着他的手,小口小口的喝着水。颈上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,光线黯淡,那白的起腻、泛着珠光的皮肤却像在闪着光彩似的……杯中的水喝光,留在她唇上一滴,她玫瑰色的舌尖轻轻一舔……眼睛眨眨的,看铁河。 铁河握紧了空杯子。 “你怎么又回来了?”她轻声问,还是有点儿心虚。他这样杀了个回马枪。铁河严肃极了——他总是这么严肃,真讨厌他这么严肃的模样;板着脸说这个不成那个不成、这个你不能做那个你不能做——瞧他,那对浓浓的眉毛,马上就要跳起来了吧…… “不成。”铁河说。 声音低沉极了。低沉极了。 夏夜里远处传来的一声闷雷似的钵。 从远处传来,渐渐的近了…… “怎么不成……”她不服气的说。怎么不成,她要和帖帖在一起,就要。她眼睛瞪的老大。每次一眨,都像是要迸出些些火花来似的…… “阿端。”依旧是闷闷的雷声悟。 “你说说,怎么不成。”她小声说。 “阳奉阴违。你阳奉阴违。” 她轻抬下巴。圆润而粉嫩的下巴。 “嗯。”声音很低。可气儿不弱。 “那你别怪我治你。”他话音未落,温润丰厚的嘴唇印过来,含住她的唇。 自端本是抱着帖帖,双手不得空闲,原以为他大不了动嘴说她几句、却不料他真格儿的“动嘴”了,仓促之间,不知所措,只好由着他去了……呼吸渐渐的急促,脸都涨的通红,身上的汗毛孔都在张开,她额上沁出了汗意……轻轻的“嗯”了一声,忍不住咬了他一下;他撑在她颈侧的手一握,亲的越发用力……正在温柔缱绻间,他觉得腮下痒痒的,有什么在蹭他。 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,靠在了他的下巴上,“Daddy。” 铁河不动了。 这含混而柔弱的一声。 他低头,帖帖歪在自端胸前,正睡眼迷蒙的看着他呢——自端咬了咬嘴唇,忍住了笑。 他的大手覆住帖帖的眼睛,狠狠的又亲了自端一下,低声道:“你给我等着……”他转而在女儿额上轻轻亲吻,看着,“帖帖,咱们进去睡觉好不好?妈咪累了,让妈咪休息,好不好?” 帖帖不看他,转脸贴住自端,小手儿抓着自端披肩上柔软的穗子。 “我不累。你去忙你的……我守着她。”自端赶忙抚慰女儿。铁河对帖帖向来百依百顺的,忽然这样,她看着都受不了。 铁河忍了又忍。 眼下他还忙什么,忙什么心思也都在这儿呢,这母女俩,真真儿的是他命里的天魔星。他揉了揉帖帖的小脑袋——这小家伙,跟她的小身子比比,她的小脑袋其实真不算小,他开玩笑叫她“大头娃娃”——“大头大头,下雨不愁,人家有伞,我有大头。”他又对着帖帖说起来。帖帖的小卷毛儿被他揉的乱乱的。 自端使劲儿瞪他,伸手拍了一下铁河的大手。帖帖只是贴着她的身子,不动,隔着薄薄的衫子,帖帖小身子热热的,小嘴巴呼出来的湿气贴在胸口上……她拍抚着帖帖,“乖,Daddy最淘气了,是不是,帖帖?” 铁河看了她们一会儿,站起来,卡着腰想了一会儿,脱下外衣来,丢在一边。 “来,我们回房。”他手臂一伸。 “喂!”自端看铁河的架势,又笑又窘,“不要……” “放心,阿姨看见也当没看见。”铁河说。 自端蜷了一下腿,“你还说!” 铁河决定不跟她磨嘴皮子了。他的手臂从她腿弯间抄过去,一勒,没勒动。 自端护住女儿,伸出一根手指,戳了他的上臂一下,“佟先生,你忘了我现在体重多少了。” 铁河含着笑,在自端唇上啄了一下,“佟太太,你忘了,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。” 自端只觉得自己像做了升降机,慢悠悠的被铁河抱在怀里、离开了躺椅,她歪着头,一头长发垂下去,她紧紧护着帖帖,“哎,你别把我们娘儿俩扔半路上啊……” 铁河收了一下手臂,没吭声。 她放松的靠着他的胸口,只是微微的,有些眩晕,也不知是为了什么……披肩滑了下去,她没管,他也没管,慢慢的走着、走着、走着……走回房去。 她看着帖帖,他看着她。 “我守着她。”她说。给帖帖掖着被角,低头吻一下帖帖花蕾似的小手,放进被子里去。 他抱了她。 “我守着你。”他说,“还有,我一定不会把你们扔半路上。” 她闭了闭眼睛,“佟铁……” 他的手正在她的腹上。还有这对安静的小家伙。 帖帖睡了。 铁河拿着吸鼻器,小心翼翼的给帖帖吸鼻子。 自端扯着他一只袖子,默默的看着帖帖。 铁河把小被子整理好,“阿端。” “嗯?”自端仰头。她坐在帖帖床边的椅子上。 铁河伸手过来,揉了揉头她的头发。 自端靠了靠他,说:“放心,我好好儿的呢。在家里吃好睡好,出门记得戴口罩,回来就会消毒,慢慢走、轻轻动、处处留神,答应你,实在不行了还去住院——可你别不让我看帖帖。” 铁河点头。 “阿端。” “嗯?” 自端转过头去,看看窗外。阴沉沉的天。 “很快会下雪的。” “你就算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,这雪是说下就下的?”自端轻叹,“随它去吧。我只是……” “什么?” “你还记得,《白雪公主》是怎么开头的吗?” “……” “白雪公主的妈妈说,我的女儿,皮肤像雪一样白,头发像乌木一样黑,嘴唇像血一样红……我最近常常想起这个童话。”她回头轻轻的笑一下,“去上班吧,我行的。” “嗯。” 自端笑起来,并且真的凑近了他一些,“你看,你看,你嘴角的细纹。” 他嘴角一动,细纹若隐若现。 她看着,柔软的指肚儿去抚摩那细纹,“总担心我,你会老的快。” 他不语,低头深吻她。 老么,倒是最不用担心的一件事…… 只要,是和她一起。 ********************** Grace在距下班的时间还有半小时的时候敲门进来,跟佟铁河说:“佟先生,车子已经备好。” 佟铁河点头。他晚上有个餐聚。他签了手上最后一份文件,交给Grace存档。 Grace接过文件,没有立即出去,踌躇片刻,有些不好意思的抬手整理了下耳边的小碎发,小声问:“佟先生,我今天能……早走十分钟嘛?”她随后解释:“我想去滑雪。” 后面这句,一共五个字,一个比一个字音阶低。 佟铁河点头。目光中有淡淡的笑意。 “是该常常运动一下。”他说。Grace是个工作很勤力的女孩子。 Grace有点儿窘,收好文件,说:“我只是,好想看看雪。一直不下雪,闷死人了。”语气里竟有点儿素日绝听不到的孩子气的抱怨。 佟铁河差点儿笑出来。 一瞬间,他想到了家里那个看着天空会叹气的。 “我好想休假去有雪的地方。”Grace见老板神态轻松,也笑道。老板连续几天脸都绷得紧紧的。 “这就下班吧。”铁河说。 Grace笑,“谢谢佟先生。”她转身离开。 佟铁河按了下桌上的通话器,直拨陈北那条线。 他一边说,一边站起来穿好了外套,事情说完,关掉通话器。然后笑眯眯的,走出了办公室。 上车的时候,他仰头看了看天色,阴沉。比早上出门的时候还要阴一些似的。 那么,但愿,今晚能下一场雪。 他坐稳,对周师傅说:“先去趟官帽胡同。” ************** 傍晚的时候,帖帖又有点儿发烧。 哼哼唧唧的,歪缠着自端,只是不肯吃药。保姆和护士身上好像有能被她鉴别出来的味道,病的恹恹的,闭着眼睛,谁伸手碰她、她都使出劲儿来箍着自端的脖子不撒手。 自端忙的一头汗,心疼的把女儿亲了又亲,哄了又哄,好不容易帖帖乖乖的吃了药,看着帖帖委委屈屈的扁了小嘴儿,她眼泪都要下来了……只管抱着帖帖不松手,直到帖帖睡着了,她还抱着她,慢慢的在房间里踱着步子。 脚后跟渐渐的有些酸痛,她停下来,喘口气。脸蛋儿紧贴着女儿的额头,小家伙还是发烫。心里就越发的急了…… 陈阿姨拿着电话进来,示意自端。 自端点点头,轻手轻脚的把帖帖放在小床里。陈阿姨小声说:“我看她一会儿。”自端接过电话来,原来是母亲,问她身 体怎么样、帖帖怎么样……自端关上房门,往外走着,听着妈妈温柔的语调,她喉头有点儿哽咽。 容芷云敏感的发觉自端情绪不对。忙问怎么了阿端是不是身 体不舒服还是帖帖的感冒又加重了……自端小口吸着气,说没事妈妈我们都还好……只是说着说着,眼睛里涌出了大颗的泪花来,眼前都模糊了;她稍稍仰了一下头。 容芷云说,阿端,要妈妈马上来吗?这几天我想起帖帖和你来,就老是心神不宁的。 自端说,妈妈我都好,只是我没照顾好帖帖…… 帖帖就是跟她从香港回来时,感染了病毒性感冒,到家当晚就高烧不止,送进了医院。 她是因为要办那些手续还有联络那边的医院例行产检,才过去的。原本不想带帖帖,只是舍不得分开那么久。她们在香港呆了好些日子。除了去医院,就在家享受妈妈给她的暖暖的爱。还有飒飒,一样挺着大大的肚子的飒飒,竟然还忙着在城大讲课、北上南下国内国外演出,一刻也不闲。金子千指着自己的鬓角那一点白发说阿端你看看,早生华发啊……飒飒一边啜着无咖啡因的咖啡,一边对着子千瞪眼,金伯母在旁边数落子千话多…… 她看着只觉得幸福满满的。 飒飒拍着她的肚皮,说,得,为了这俩小兔崽子,你那工作算是歇了,牺牲这么大,后不后悔? 她笑一下。 飒飒说,其实也没关系,就当休养了。回头,把你的履历投到中大试试。 她说,再说吧,中大门槛很高的钵。 后来他们聊着聊着便开玩笑,说若是实在不成,让铁子捐资建学好不好,你看你是乐意教什么,幼稚园呢还是中学还是大学?反正现在各处调控,不如转行别做地产了。 子千说铁河的主业早就不是这行了,这家伙溜的最快。早就预备在家专职带孩子了吧? 一帮人在一起嘻嘻哈哈的,没心没肺的开玩笑悟。 她笑着,不言不语。 铁河拥她入怀,看着她的眼睛,只说,看阿端喜欢。 她笑,依旧不言不语。 没人的时候,他问,后悔吗? 那会儿她站在阳台上,海风拂面。有点儿凉,又不是太凉。比的他的气息就格外的灼热些。 狠狠的掐他,然后,狠狠的亲他,把全身的重量和力气都压到他身上去……他则紧紧的抱着她…… 自端平静了点儿。 听妈妈嘱咐她。每天都是那一套词儿。妈妈不厌其烦的说,她不厌其烦的听;往往妈妈说过了,婆婆再说一遍,保不齐,也许爸爸再来个电话……她只是今天听了格外有感触些。 容芷云收线前跟自端说,我明后天上来看你。你这孩子,这么大了,哪点儿让我省心了? 往常自端一定说不用了妈妈你那么忙不要特意来,今天她“嗯”了一声。 容芷云在电话里就笑了。 自端放下电话独坐良久,将台灯扭亮一些。 面前一本书,书签还搁在昨天读到的位置。 她看看时间,时候不早了,铁河说他今晚先去看看爷爷,还有个重要的应酬,稍晚点儿回来。这都几点了……她摸着肚子,左边一点点,鼓了起来。 是小手,还是小脚? 她的手覆在那里。 很慢很慢的,那鼓鼓的位置在缓缓的移动,一会儿,又回复了原状。 若是佟铁河在,最喜欢这个时候跟孩子互动,较劲儿似的,哪儿鼓了,他的手指便过去戳一下,隔着她的肚皮,一里一外的,他们玩儿的很开心,这是最近开始的,每天晚上的保留节目……这人,今天回来的确实晚了。 陈阿姨走进来,跟自端说,帖帖体温降下来了。 自端双手合十。 陈阿姨看着她,笑,说:“可以安心吃点儿东西了?你今儿一天只喝了点汤。” “嗯。”自端往房里去,“我去看看帖帖。” 陈阿姨见自端轻松了些,又叹气,说:“别紧张,小孩子哪个不是这样爱生病的?” “阿姨,”自端低声说,“帖帖这次生病,我觉得有些对不起她。” 陈阿姨怔了怔。 两人都看着远处那小床,那儿有个珍宝。 “阿端啊,”陈阿姨默默的想了一会儿才说,“有一天,帖帖会感谢你,这个世上她还有最亲近的两个,跟她分享同样的DNA。” “我一直不知道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。”自端眼睛亮亮的。 “让帖帖告诉你。或者,你可以自己观察。”陈阿姨笑着,看看自端,“阿端,多当一次母亲,多一份财富。这是独独属于你的。小铁都不会明白。。” 自端笑。 陈阿姨默默的走开了。 “是不是这样呢,帖帖?”自端喃喃的。 帖帖退烧了,她好像力气也用光了,整个人软软的。她靠在沙发背上,一动都不想动。耳边是帖帖柔柔浅浅的呼吸声……听到脚步声的时候,她好不容易睁开眼,见铁河进来,先去看了帖帖。她动了动,刚觉得身上有点儿冷,便禁不住一个喷嚏就打了出来。 “阿嚏!” 铁河一愣。 自端打喷嚏,猫一样的轻微。 他顺手从帖帖床边抽了两张纸巾,过来,“怎么样?” 自端把纸巾在鼻尖儿按了按,说:“好好儿的呢。”声音却有点儿哑。她眼看着铁河的脸色都要变了,忙清了下喉咙,说,“我刚刚睡着了……” “你要敢给我感冒!”佟铁河从沙发上抽了一条薄毯子,围在自端的肩上,紧紧的裹着她。 自端好笑的看着他,“哎,你想闷死我啊,我不过是打个……阿嚏!”她浑身一颤,有点儿狼狈的、眼泪汪汪的看着铁河,“我看,你离我远点儿吧。我恐怕是,真的要……阿嚏!” 铁河的唇印过来,轻轻的一吻自端,“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。” 自端扑哧一笑。刚才,妈妈也这么说。 见她笑了,铁河无奈的叹口气。 “我知道了。”自端轻嗅,躲开铁河半尺,“你身上有味道。呛人。” “狗鼻子。”铁河又亲她一下,“老叶带过来的哈瓦那玫瑰。” 自端笑。 铁河坐到沙发上,让她靠着自己,“等会儿下去吃东西,多吃点儿。” 他的手臂环着她的腰身。 “佟铁,你能不能别这么用劲儿?我要喘不过气来了。”自端歪着头,说,“我不冷,热。” 铁河不理她的要求,反而更用力的拥紧了她。自端在他的大力下,手肘都动不得,没有足够的活动空间,只好勉强的捣了他肋部两下,倒是害的她自己又气喘。铁河这才松了一点点空间给她。 “跟叶哥哥一起吃饭就能这么晚回来?”自端想起来,又追问。 “啊。”铁河应声。 “啊?除了叶哥哥,还有谁?见叶哥哥算什么重要应酬呢。”自端掰着手指头。 “阿端,”铁河一本正经的叫她,呼出来的热气钻进她耳蜗,痒痒的,“商量个事儿。” “说呀。”自端看他一眼。难得“商量”什么。 “能不能别老叶哥哥、叶哥哥?” “那不然怎样?”自端奇怪的看着铁河。 “总之不准。” 自端不出声。 好半晌,铁河动了一下手臂。 自端还不动。 “生气了?” “讨厌。” “……” “讨厌。不想理你。”她恨恨的说。 “那,我变个戏法儿给你看好不好?” “谁稀罕。”她推他的手臂。 “你准稀罕。”铁河声音里透着笑意,他按了一下遥控器,蝉翼纱向两边退去,大大的窗子完全的敞开。“看,下雪了。” 自端的动作停在那里。 下雪了。 真的下雪了。 一瞬间,自端什么都忘了。 她靠在铁河怀里,隔着洁净的玻璃,看着雪花扑扑扬扬的落下来……心里像忽然开了一池的莲花。 “终于,下雪了。”她说。 铁河下巴蹭了蹭自端的发顶。 “嗯,终于,下雪了。”他说。 静静的,两人相拥,看着窗外的飘雪。 “说,为什么回来这么晚?”自端又来了刚刚那股子“凶巴巴”的劲儿。 铁河笑了,说:“听我说。今儿可走了不少冤枉路。本来是要早点儿去看爷爷,可爷爷说,他晚上先去见个老朋友。我吃完饭才去的。” “爷爷好嘛?” “好。让我捎句话给你,说若是这回生的是男孩儿,重重有赏。” “你就编吧。” 铁河笑。 “我在想,爷爷不是答应了给小水滴起名字?”自端微笑着。还是他们刚刚“共同”决定要小水滴之后,恰逢爷爷寿诞,铁河早早的起来,亲手给爷爷做了一碗长寿面,哄爷爷开心,告诉爷爷这个“好消息”。爷爷倒没显得特别的高兴,就只说,既是这样,回头给想个好名儿。这一想可想了几个月。自端笑着说,“爷爷今年身 体都好很多似的。” “嗯。今儿爷爷说,要不这样,大名儿他管起,小名儿随咱们混叫吧。还说,你看人家孩子叫什么瓜瓜的,越不像正经名儿的,也都挺好养活的。” 自端笑出声来,“那咱们就混叫吧。” “爷爷大概还是有些生气的。”铁河的手指,随意的绕着自端耳后的发卷儿。一圈,一圈的。 “我猜也是。” 爷爷给妥妥定学名为佟则宜。伊甸不喜欢,嫌拗口,说佟妥妥就很好。 “咱用。”铁河说,“爷爷说哪个,就是哪个。不惹爷爷不痛快。” “爷爷才没那么小气量。不过,要真让叫世博呢?” “就世博。” “那回头小水滴惨了,佟世博还好听,佟花博、园博那就……”自端咬了下舌尖儿。 铁河闷笑。 “不开玩笑,混叫……叫什么?” 自端看着窗外飘飘的雪花。 雪竟下的这样大。 “真美啊。”她叹气。 真美。 …… “陈北。” “干嘛?” “好冷。” “你不是早盼着下雪?”声音里全是笑。 “……” “Grace。” “干嘛?” “你有没有那么一点点感动?” “何止一点点感动,”Grace看着眼前飘飘洒洒的雪落下,“我从来没想到佟先生是这么肯花心思哄太太的人。” “……”陈北心里念咒。 造雪机在不停的工作,这场雪不知道要“下”多久。 佟先生下班前给他指令,让他想办法“下雪”。他花了最短的时间去滑雪场租到了这台机器。为了不引起大规模响动,很是费了些力气,还好东边的车道够宽敞。也幸好这杉树林够隐蔽。 天作之合。 “陈北。”Grace小声的叫他。 陈北闷声不吭的从旁边拿起一个保温杯,拧开倒了一杯热咖啡给Grace。 “佟先生说多给我一个礼拜的假期。这样我能休一个月,你说,我去哪儿好?”Grace喝着咖啡,问。 “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。”陈北出神的看着前面朦胧的灯光下,那迷梦一般的雪景。雪落无声,树静无声,夜色无声…… Grace说的对。 他也没想到,佟先生如今这么肯花心思在太太身上。 在这个没有下雪的冬天,来一点点清雪飞扬的浪漫。 “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。”Grace低头。声音也低低的。 陈北看她一眼,问:“不该回去看看父母?”Grace的父母老早移民了,她是独生女。以前听她说过,原本只是想回来工作一两年,没想到,会这么久……他晃了一下保温杯,说:“都是你的。” 过了好久,Grace问:“陈北,你的家乡……今年冬天下雪了没?” “下了。下了好几场大雪呢。我们那儿的雪,不是开玩笑的!你看到新闻里播东京的大雪了嘛?那才到哪儿!我妈来电话跟我说,这回家里的牛棚被积雪都压塌了,差点儿把那两头牛给冻坏了。大冷的天气,又找泥瓦工修牛棚,和我说,要把牛棚修的上五星级呢。”陈北笑了下,说:“你说有意思不?唉,我都说,不要种地了,不要种地了,不能来北京嘛?我妈就说,我们又没孙子抱,不种地闲着要干嘛?呆在北京,会出毛病的。” Grace把空杯子递给陈北。好像第一次听陈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。 “瞧,我跟你说这些干嘛。”陈北笑笑的,嘴角弯弯的,“还要嘛?”保温杯里还有半杯喷香的咖啡呢。 “陈北。”Grace清了一下喉咙。 “嗯?你喉咙不舒服?”陈北问。 Grace伸手,扯住了陈北的领带,一把将他拽过来。 “喂,撒了……”陈北护住保暖杯。Grace的面孔近在咫尺,他怔了一下。 “你这个笨伯!”Grace叹了口气,“真怀疑,你怎么能在佟先生身边那么久的?佟先生最讨厌笨人。”她的手腕子绕了一圈,陈北顺势靠近了她。 极致缠绵的一吻。 陈北的手机在响,是短信,那铃声是佟铁河专用的。他每每听到,总是条件反射一般的去查看,这会儿,不情愿。 Grace轻笑。 陈北匆促间拿出手机来,看一眼。短信的内容很简单。 “给你假期,带Grace去看雪。” 陈北差一点儿叫出来——事实上他还没有来得及出声,紧接着另一条短信进来,他看了,愣住。 “辛苦了,陈北。谢谢。” Grace见陈北愣在那里,问:“咦?” 陈北笑了。他望着Grace,慢吞吞的说:“杨一鹤,我们去看真正的雪吧。” …… 自端把手机放远一些。 佟铁河从卫生间出来,见自端仍站在窗前,笑了下,问:“还没看够?”他伸手过来,揉了下她的肩膀。 “嗯。看不够。”自端笑。 她缩了一下身子,侧着脸,耳朵贴在铁河的胸口,他的心跳,好像是此刻她能听到的最大的声音。 “佟铁。” “嗯?” “我想好了。” “什么?” “安安,稳稳。”她静静的说,“好不好?” “好。”他低头,在她发顶一吻。 亲爱,我在你身边,惟愿现世安稳,岁月静好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