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音刚落，林可欣的奶奶拿着洗干净的不锈钢饭盒正回来，看到南如衾，表情露出一丝思考，几秒后，眼睛一亮：“南医生，我记得你，去年我在你们医院做手术，那会儿你还拿来好多气球，说让我吹起来就让我出院……”

南如衾对这事有印象。这位老人康复期不太会配合深呼吸，她就拿了袋气球让她试着吹，没想到对方还记得。

南如衾笑笑：“现在身体怎么样？”

“好得很，我真是太感谢你们了，所以这次带孙女也来的你们医院……”

老人很健谈，大约是对南如衾的印象好，拉着她想问一些关于自己孙女的病情。

南如衾耐心告诉她，自己并非心外科医生，又叙述了一遍术前例行通知的常规内容，老人听得极为认真。

封谆然就是这时候进来的。

病房的门原本就开着，他最先看见的是她盘在脑后的乌黑头发，随着脚步往前，清丽秀致的侧颜便跃入眼中。

她低声同家属说话，偶尔垂眸，看一眼病床上的小女孩，房间的灯光洒下来，逆光的她颊侧流淌着淡淡阴影，却丝毫不减她此时此刻身上的温柔。

这副画面让他想起了当年，他总是喜欢偷偷经过她教室的窗边去给她惊喜，每次他到的时候，就能看见她坐在阳光里，认认真真做题……然后他探手伸进窗，捏一下她软乎乎的脸颊，他就能看见女孩微微瞪圆了眼睛，再在发现自己后，露出一抹温柔而羞涩的笑意。

少女时代的南如衾很软，乖巧听话，封谆然一直以为她永远不会离开，可最后，她甩他甩得干脆又决绝。

可见，人多是表里不一的。

封谆然转开视线。

“阿谆。”32床的女家属站了起来。

南如衾闻声望去，看见封谆然后，神情僵硬了一瞬。

封谆然并没有再继续看她。

他走到女人身边，看向睡眠中的老人。

“阿谆，怎么样？我爸这病做手术风险大吗？”

“情况比较复杂，”封谆然敛去眸底的沉冷，口吻平静，“我们还在研究，具体是怎样的方案还需进一步讨论，你别着急。”

话还没说完，女人眼睛立刻就红了：“阿谆，你一定要帮帮我，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……”

封谆然淡淡看了她一会儿，垂眸，从口袋里递出一包纸巾，“别哭了。”

女人大抵是有些不能接受，接过纸巾后，依旧在抽噎，紧紧抓着封谆然的衣服不放手。

南如衾忍不住看了两人一眼，封谆然似有所觉，抬眸，目光撞向她。

她面色如常扭回头。

林可欣奶奶听了封谆然对女人说的话，却有些担心了。她扯住南如衾的袖子问：“南医生，我孙女这病要紧不？手术风险大不大？”

南如衾：“周四会安排你们手术，术前会有医生来跟你们谈话，记得遵医嘱，好好休息，不要紧张。”

可老人家犹自不放心，东拉西扯非要南如衾多说两句，好给她喂一枚定心丸。

封谆然转过身，“病例给我。”

“什么？”南如衾有些错愕。

封谆然眉眼淡漠：“患者病例。”

南如衾明白过来，将林可欣的病例递过去。

封谆然看了两眼，对老人道：“如今的房缺封堵术已经很成熟，术后效果也不错，不用太过紧张。”

林可欣奶奶看看封谆然，有些疑惑地问南如衾：“南医生，这是新来的医生吗？前几天没见过。”

南如衾向老人解释：“这是心外科的封主任。”

“噢，噢！封主任，”林可欣奶奶一听是主任，心里就放松多了，“这么年轻就是主任，简直是年少有为啊，长得也挺俊的……”

念叨着念叨着，顺嘴就问了句：“有对象了没？”

年长的病人家属闲暇时候，喜欢逮着医生介绍对象，南如衾已经习惯了。

大多医生会开玩笑打哈哈过去，也有人直接说已婚。

然而男人的语气重新恢复冷淡：“被甩了，不打算再找。”

林可欣奶奶的笑容收了回去。

病房里除了林可欣和仍在睡觉的31床病人，其余几人都陷入了沉默。

南如衾不知道坐在对面床边的女人是什么想法，但她知道自己此刻竟然不由自主冒出了一个疑问——

甩掉封谆然那个人是谁？

是这些年封谆然重新谈的女朋友，还是她？

南如衾猛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在想这个问题，突然就觉得很荒谬。

他们已经分手十年了，她早就无权过问封谆然的任何事，以他们现在的关系，仅仅是比陌生人熟悉一点的同事而已。

半晌后，林可欣奶奶难以置信道：“封主任一表人才居然会被甩……因为什么啊？”

封谆然没立刻回答，他望了眼窗外，窗外雨丝如银帘坠落，让他有片刻出神。

之后他收回视线，将病例递还到南如衾面前，黑眸淡淡睨着始终没看他的女人，平静说道：“可能是她眼瞎吧。”

南如衾忽然不想再在病房呆下去了，她拿过病例，和林可欣奶奶交代几句，转身就要离开。

刚走至门口，一阵手机铃声忽然划破病房内的安静。

几乎是同时，南如衾的手机也响了起来。

南如衾扭头看了眼已经接起电话的封谆然，心中蓦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。

再低头看自己的手机屏幕，显示是程宇的来电，接通后，电话那端的语气很急：“南老师，来了个A夹，江主任让你赶紧过来。”